モノノ怪（內有劇情注意！）－貓伯爵的咖啡館

颱風夜在Youtube上看了07年剛出的卡通モノノ怪。（以下有劇情注意！）

題材是我最喜歡的日本妖怪系，主角平時以賣藥郎身份出現，甚至沒有名字。藥箱裡帶著可以偵測妖怪位置的天秤，還有需要得知妖怪的形、真、理三個條件，才能夠被釋放出來、斬妖除魔的寶劍。故事的內容就是賣藥郎像偵探一樣從與事件相關的人口中，拼湊出妖怪的形貌（形），過去事發的真相（真），以及妖怪與抱持的原因及執念為何（理）。真相探究起來總是很有意思，妖怪與其說是來路不明、以獵食人類為生的惡魔，還不如說是一種極端不平衡的心理狀態的實體化，或者在宗教上被稱為「執念」的東西。

說起來，我的第一場失戀也是開啟我對這類故事興趣的契機。在第一段感情落幕的那一年，我拜讀了夢枕貊老師的「三角鐵環」。敘述情感失落的女人，滿懷著被拋棄的怨恨成為「鬼」。那個故事像是利刃一般的切開了當時痛苦不已的我，因此深刻的了悟到，人即是鬼。充滿了執著、嗔恨與痴情的人，就是鬼。這個體悟帶著我走進日本妖怪的世界，因為台灣與傳統中國的怪譚並不談論這些，鬼仍然停留在死後的人的所作所為。但我更想探究的，是人的想法、人的心理狀態與這個世界的關連，人的「念」如何造就了「鬼」，人的「念」如何造就了這個世界。

回過頭來談モノノ怪。這部作品最特別之處是他的表達方式。色調很鮮豔界線卻很模糊，浮世繪風格的平面感配上類似和紙的視覺效果，有種陷入夢境般的迷濛；神秘保守而意象化的續事方式和看似毫不在意的血腥鏡頭形成強烈對比，讓我想起昆汀塔倫提諾的追殺比爾；充分展現出日本文化黏膩而妖冶的一面，有如被惑人心智的妖怪纏住一樣，幽雅而血腥、邪惡而甜蜜。另外一提，我真是愛死了賣藥郎臉上有如舞台粧一般的豔麗線條，在其他人物都「素顏」的情況下，唯獨賣藥郎以舞台裝扮出現，讓畫面充滿衝突感與不可言喻趣味。

故事以江戶時代為背景（不知道對不對？總之是古裝的），以許多傳統的日本鄉野怪譚為主題，像是化貓及前陣子才在巷說百物語理讀到的七人御前幽靈船（海坊主）。在海坊主裡竟然大膽採用了克林姆的名畫（改編過的），暗喻真相背後陰鬱赤裸的情慾，真是令人大為驚豔的手法。說到劇情，便不得不提整部卡通裡唯一以剛步入現代化的大正時代為背景的最後一個故事「化貓」。同一部作品的前篇也有江戶背景的「化貓」，繼承傳統鄉野奇談的脈絡加以發揮。但大正背景的化貓，把場景設在新啟用的地鐵車廂裡，基本架構和江戶時代的化貓類似，但故事的設定卻更加有趣。

江戶時代的化貓重點是貓受到被虐女人的疼愛，因此幻化成妖怪復仇的故事。而大正時代的化貓，卻僅只是貓感染了臨死女人的仇恨而化為妖怪，繼承了「殘留的意念」所進行的復仇活動。在賣藥郎的抽絲剝繭下，發現真正殺死女人的竟是「一整票人」，在每一個細微環節中，每一個相干與不相干者的作為，都促成了女人的死亡，也因此沾染上了女人的怨念，被關入行進的死亡列車。或許這樣的設定配上密閉的地鐵車廂，會提醒你一些事情？

是的，阿嘉莎克莉絲蒂的著名作品「東方快車謀殺案」。在下筆之時恍然醒悟，竟有種拍手叫好的衝動。相較於承接傳統脈絡的江戶版化貓，這個故事的表達方式更有戲劇效果，無法離開的人們在列車上抱怨、爭執、互相指責，不斷後退的無邊黑暗、每一個車站月台上詭異的風景，都是非常舞台劇的手法，充滿戲劇張力，逐漸拼湊出世間人們在無意中的「為」與「不為」之惡。在龐大的真相底下，沈默的賣藥郎僅是冷眼旁觀，卻引出了真正的人性，揮劍斬殺妖怪僅是一瞬間，人性所建構出來的世界卻足以令人一再嘆息。

這應該是我近期看到最精緻的一部動畫作品（當然被「夏目友人帳」萌到的那種不算），但是因為英文翻譯字幕有很多怪異的地方，所以有些劇情也只能靠著猜測加以合理化。10月11日起Animax動畫台要開始播放了，台灣要播這種作品總讓我有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情緒，只希望他們的翻譯團隊能夠認真、敬業一點，翻譯出清楚正確的台詞，我們這些觀眾就真的是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