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這篇是感想文,氣氛的關係後面會越來越囉唆,怕長文或拗口的請跳過。
因為早起而累的要命,唯一做的正事就是收到30個自願受試者名單。(廣告:誠徵心理學實驗自願受試者!意者請來信報名!)中午小睡起來異常的口乾舌燥,更糟的是有種「不是單純口渴」的感覺,從舌根到舌尖,叫囂著某種東西的經過,不是平常喝慣了的咖啡,是茶。
連續兩週跟著罐子去玩弄(參觀玩弄)王德傳的可愛店員,罐子玩得開心,卻不小心養壞了我的舌頭。(副作用= =?)所以總之我從木柵一路悠悠晃晃的來到信義新生交界,然後在罐子大的遠端協助(?)之下找到在小巷子裡的藤居。
門前庭院果然古意盎然,塑造的感覺可能比紫藤廬本店更早,坐在窗口的兩位看到我就點頭示意,害我還以為是老闆自己坐在那裡喝,跼促不安的推門進去,他們才告訴我掌櫃的在後頭。前頭就像普通的茶館,再進去一些到了中段的走廊,淙淙水聲從右邊窗外的池子傳來,轉頭一看,原來左邊墊高的地板才是另外一番天地。
兩間相連的和室,隔著竹簾半蓆。外間是木頭地板,中央安著古老的日式地爐,裡間是典型的日本和室,鋪著榻榻米,一側的牆壁凹入成壁龕,展示著各式茶具。我在走廊上東張西望,不一會後面出來一位清瘦女子,約莫三四十歲,身著中式布衣,親切的問我是不是住在附近,還以為我是進來參觀的,我支吾了一會才說我是來喝茶的,不知在緊張什麼。
在外間和室裡挑了牆邊一張窄短的茶桌,像是用整塊木頭做成,寬度只放的下一張茶盤。掌櫃從後頭端出一盤茶點讓我挑,又遞給我一份茶譜,我一頁頁的看,奈何身為喝茶生手,看了也是白搭。茶譜前半有普洱也有幾款台灣、大陸的茶(原諒我無法記住名稱),標明了產地、口感之類的描述;後半的茶譜一頁只有一種,每頁都印了某種看起來頗有年代的圖案,上面寫著是19XX年的茶,最小壺都在一千塊以上。
掌櫃來點茶的時候,我很厚臉皮的表明我不懂但只是想喝,她也很乾脆的幫我做了簡介,我挑了白毫烏龍。端來茶具的時候她問我會不會泡,抱著觀摩的心情請她為我示範,果然基本上都大同小異。掌櫃告訴我他們的水是烏來的山泉,白毫烏龍的泡茶水溫要比一般的低一些,大約85-90度左右。有點驚訝,我一直以為只有咖啡才不要用滾水。她也教了我用聞香杯,水溫高一點,茶香會揚一些,她說,但茶湯會比較澀味;水溫低一點,茶湯比較好喝,但香味就不明顯,所以不需要嫌棄茶葉不香。
白毫烏龍有漂亮的顏色,淺色的白毫、咖啡色的茶葉,和暗色的茶梗。掌櫃說茶況好的時候可以到五種顏色。乾燥的葉子散發出香甜的味道,她為我沖了第一泡,昏黃的燈光下蜂蜜般的金黃搖曳,泛著類似水果又似花香的甜味。聞過杯底殘香,我就著杯緣淺啜一口,覺得從傍晚開始在舌頭上肆虐的狂躁不安瞬間安靜下來,剩下梁祝的悲愴兀自蕩漾。我是個不懂茶的人,僅僅是憑著喝咖啡的經驗感覺茶香。信手捻起展開的茶葉,每支都分岔成二葉,泡過水就變成一致的咖啡色,失了原先的斑斕風采。白毫烏龍極耐泡,第一壺泡了六七次才失去味道(當然也或許是我味覺遲鈍,版主友人罐子就是那種好茶喝不過三五巡的人)。
原本帶著預備修改的論文,想說一個人閒著喝茶做點事也好,沒想到茶一入口便忘了這檔事,腦子裡既沒有實驗也沒有論文,更沒有申請落空的憂鬱,只有沖茶、喝茶、沖茶、喝茶,在恍如時間停擺的空間裡重複運作著。我這才發現這股在夜裡堅持隻身來喝茶的衝動,其實是下意識的想要讓自己休息。眼觀鼻、鼻觀心,原來風雅也僅是喝茶的附加價值;只有在一心一意的泡茶的時候,總是周旋於各種煩惱間的三魂七魄才終於個個歸位。
店面在小巷裡的好處就是少了來往車聲,前廳放起不知名的戲曲,是我不熟悉的旋律,側耳傾聽卻一點也不覺刺耳,反而比梁祝的宏壯樂聲更能襯托出店裡的寧靜。裡間的和室來了兩位客人,一個大肚子的男人聽起來靠著算命維生,每句開頭都是「我有一個客人如何如何」,談一談推拿又打電話張羅著替朋友和佛具店老闆牽線。女性是個擔心兒子教育的母親,一面擔心兒子不成器,一面又說考個五十一級分加上英檢成績還算不錯云云。我想紫藤盧以文人如周夢蝶等出入為名,似乎此處常客也該是文人雅士甚至仙風道骨,但事實上不論如何附庸風雅,帶著世俗煩惱與習氣的卻是大多數,正如你我也不過爾爾。
在店裡一直坐到將近十點,掌櫃拿出掃帚開始整理才起身離開。加上服務費總共近五百大洋,不是可以經常付的起的奢侈,僅能偶一為之。似是看準了我很喜歡這裡的氣氛,離開前掌櫃還不忘提醒紫藤盧六月初就會修繕完畢。走出茶館,住宅區的小巷已經早已空無一人,信步在微涼的晚風裡,有種似醉的清醒,腳步竟莫名的輕盈起來。